半透明の天空

31

　　坐在蔣亞喬公寓樓下的花圃上，夏雨裴手中緊握著手機，視線不怎麼聚焦的定在某個點上面。十五分鐘前她就坐在這裡了，打了電話請舒允澈來接她，可那個大忙人此刻卻正在和客戶應酬著，即便接到了她的電話還是會排處萬難的來送她回家，但就不知道排除萬難需要花多久的時間。

　　「唉……」她有些疲累的瞇了瞇雙眼，沒多久的時間便仰起頭來從大樓和大樓間的縫隙望著天空。「我還是最像的一個，這樣的我……有把握不是代替品嗎？」

　　近乎呢喃的，她輕聲的重複了稍早洪子涵在夜店裡頭所說過的話。

　　倏地，她看見了不遠處的路口駛來的一輛車，雖然在黑夜中看不清車子的顏色，但她還是知道那就是舒允澈的車子，於是從花圃那起身，拍了拍沾上裙子的塵埃，到人行道旁等待著。

　　「這麼晚，怎麼不乾脆在她家住一晚？」她一上車，舒允澈皺著眉頭詢問。

　　「因為亞喬的未婚夫在那裡，而且我想回家。」

　　「語翔學長也在啊，難怪了。」他沒再問下去，只是露出一抹笑容。

　　對於宋語翔，舒允澈自然也不陌生，即便和他不同校，但對於夏雨裴這個小麻煩的學長，理所當然會有所認識，也很自然的就讓宋語翔也成了他的學長。

　　夏雨裴微愣，覺得他這話有哪裡怪怪的，但卻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，直到了車子都已經行駛了一半的路程，她才恍然大悟的明白那個怪的點在哪。

　　「啊！為什麼你知道亞喬跟語翔訂婚的事情？」

　　她話一出，舒允澈立即用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下她一眼。「這不是一個月前的消息嗎？大家都知道啊！應該不會有人笨到還不知道吧。」

　　「不好意思喔！我就是那個笨蛋！」夏雨裴賭氣的哼了聲。「我，夏雨裴，今天才知道他們兩個已經訂婚了。」

　　聽見這個不可思議的消息，舒允澈只能夠苦笑。他頓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，要說她不笨不太對，因為這個事情已經很久了；說她後知後覺也不妥當，畢竟這一個月來她和事件女主角蔣亞喬還滿常碰面的，看來在這種情況下，只能夠選擇沉默了。

　　從蔣亞喬家離去以後，這是他們唯一的談話，之後兩人便沒有再有任何交談。夏雨裴微些側坐著，臉孔面向車窗外變化快速的景色，舒允澈從她的側面看見了她的表情，是她在想事情時總是會出現的樣子。

　　他想也是，三更半夜的，夏雨裴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個時間請他來接她了，這麼臨時的會打電話給自己，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如此，要麼她都是讓那個徐孜凱接她的。

　　徐孜凱。唉……想到這個名字，舒允澈不禁嘆了口氣。

　　「轉進地下室好嗎？」車子轉進了夏雨裴住處的巷子內，舒允澈才正想把車子停進離公寓最近的停車格時，夏雨裴卻這麼要求。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儘管有些納悶，他還是依言將車開進了地下室。

　　會那麼反常的要舒允澈將車開進地下室讓她下車，是因為她看見了那輛再熟悉不過的車，也瞥到了他人就在車子上頭，想也知道徐孜凱在等自己。

　　就那樣的離開了李惟鬱的店裡，連聲招呼都沒有打，為的就是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思考，對於洪子涵的那些話，無法否認，她真的很在意……

　　因此，在她理出個頭緒以前，還是暫時不要見到徐孜凱會比較好吧！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。

　　舒允澈將車停在電梯前，先讓夏雨裴下車，便又準備行駛到外頭馬路找個停車位。

　　「澈……」關上門之前，夏雨裴有些猶豫的開口。「等等你來我家時，遇到徐凱的話……記得跟他說我不在家，你是來幫我整理家裡的，好嗎？」

　　「我知道了。」半晌，他才點頭答應。

　　夏雨裴點了頭，沒有多說些什麼便關上車門按了電梯準備上樓去。

　　舒允澈沉默，眼神中有種複雜的神情。聽了這番話，他明白了，清楚為什麼夏雨裴會要他把車開進地下室，原來是因為徐孜凱那傢伙在公寓門前等她，所以她才會選擇走其他的路的。

　　舒允澈本來就會常常到她家幫她整理，順便幫她照顧夏咪，所以這個理由不算很牽強，徐孜凱也知道這點，但是如果說他問舒允澈自己的下落呢？總不能要澈回答不知道啊，畢竟他永遠是知道自己行蹤的人……

　　她有些疲倦的閉上雙眼。原來……在一起了並不會幸福啊，還是存在著這麼多複雜的事情，不過話說回來……她曾經在徐孜凱身邊感覺到幸福嗎？

　　沒過多久的時間，電梯來到了地下室，門開啟後一段時間她才察覺到電梯門已經開了，進到裡頭按了自家位於的樓層，便望著鏡中的自己。

　　鏡子顯現出的夏雨裴，臉上和眼神中都有遮掩不住的疲憊，不只是身體上的，就連心靈上的疲倦也是那麼的明顯。曾經她是多麼的光鮮亮麗，在還沒有遇見徐孜凱之前，就算再累也從未讓她真的流露出什麼，但如今卻不是這樣了，她的倦怠是大家都看的見的……

　　或許吧！愛徐孜凱真的對她來說很累，有種即使在身邊也永遠都得不到的感覺，因為在他的心裡，那個很大很大的缺口，是她無法能填滿的。

　　　＊＊＊

　　夏雨裴回到家很久的一段時間，舒允澈才終於進了她的家門。她沒有多問，不用經過太多思考也明白大概是因為什麼原因才會耽擱了，所以她維持著本來的動作，懷中抱著夏咪，心思卻是半放空的狀態。

　　「剛剛上來時，被徐孜凱耽誤到了。」關上門，舒允澈坐在另張沙發上開始告訴她原因。「他問我妳在哪，我說不知道，他卻又不相信的繼續追問，所以才會這麼久。」

　　「嗯，不意外。」

　　她一點都不意外會有這樣的情況，知道徐孜凱得知洪子涵跟她說了些什麼以後一定會追過來，只是夏雨裴無法確定的是，他來是因為她夏雨裴本身，還是因為那個跟「她」酷似的夏雨裴……

　　她終究無法肯定他愛的是自己，還是這張相似的面孔……她唯一能肯定的是，她愛的就是他。

　　「在想什麼？」見夏雨裴有些恍惚的狀態，舒允澈有些擔憂。

　　她微愣，說了句滿詭異的問題。「吶，你說人為什麼要相愛？」

　　他皺眉，不太明白為何夏雨裴要問這個，但還是開口回答了：「因為他們注定相愛。」

　　「那又為什麼注定相愛？」她睜著圓大的雙眸盯著他看。「沒有感情，不也可以過得很好嗎？」

　　「是沒錯……因為人都怕孤單吧。」舒允澈又給了她另個回答。

　　「但我不怕孤單，所以，我們不要相愛好嗎？」

　　舒允澈對她太好了，她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，在知道卻又無法回應的狀態下，她只能夠做出決定，先說出永遠當好朋友的話語，如此一來就不會出現那樣的機會讓她去面對些什麼了。

　　只是，事情似乎不是像她想的那麼容易……夏雨裴最後的問題，舒允澈並沒有回答，反而若有所思的瞅著她，兩人就這樣僵在那裡，沒有人有想要先開口的意願，四周除了牆上時鐘發出的滴答聲以外，幾乎是靜謐的。

　　良久，舒允澈嘆了口氣，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。「為什麼妳總是要喜歡不可能跟妳有結果的人？」

　　「可能是基因的關係吧。」她有些苦澀的笑了。「因為基因決定了這個人，所以她才總是被不該愛的人吸引住呀！」

　　「雨裴，難道妳就真的看不見我？」他說，口氣有些無可奈何。「我在妳身邊那麼多年，為得可不是只當一個好哥哥，男人是不可能對一個他沒有意圖的女人那麼好的，妳看不出來我愛妳嗎？」

　　接著，又是一片沉默。

　　「算了，別跟妳說這個，雖然妳很成熟，但骨子裡跟孩子沒兩樣，這些也許妳根本不知道吧。」他起身，到夏雨裴旁邊摸了摸她的頭。「公司打算把我調到日本的分公司，而我也同意了，這個月做完交接就出發，跟我一起去好嗎？讓我們忘掉台灣的這些不愉快，在那裡重新開始好不好？徐凱對妳來說，真的不適合，他只會讓妳越來越疲累。」

　　她定定地望著他，一句話也沒有說，既沒有否決，也沒同意。深隧的眼眸中一片漆黑，就彷彿是黑洞一般，令舒允澈沒有辦法揣測此刻的夏雨裴在想些什麼。

　　「為什麼要同意？」過了半晌，她才開口，語氣好平淡。

　　「因為我——」喜歡妳。舒允澈猛然制止自己。

　　現在還不是時候，也許也不會有那個時候。他這樣告訴著自己，他知道自己就算從小就待在夏雨裴的身邊，也不會成為最後站在她身旁的人，他知道的，他很清楚的，所以就算再愛舒允澈也都忍住沒有說破，只要在他最愛的她身邊就好了，這樣就好了，不該破壞這樣的平衡。

　　「因為你什麼？」夏雨裴見他猶豫，自己開口問了。

　　「因為我們很久以前就都一直在一起了，我怕我去日本以後妳會照顧不好自己，站在哥哥的立場，我希望妳跟我去日本。」

　　「哥哥啊……」她小聲的重複著。「也是呢！我們從很久以前就一起了，我會考慮的。」

　　她真的會考慮，因為就像她的「好哥哥」說的，徐凱對她來說，真的不適合，他只會讓她越來越疲累，即使他們已經在一起了也是如此。